（三）
这是何其恶质的玩笑？
生死并非儿戏，在血淋淋的事实上插上“空血槽”这样的游戏标签，已经超出了亵渎的等级。然而，从生命体征上看，文浩确实已经如同“血槽”描述的一般。仅仅是一发子弹，便将他的生命之火永久地掐灭。
悲伤的情绪顿时涌上我的心头。在这种状况下依然能够冷静地分析现况的人，脑子里一定有哪根筋坏掉了吧。然而，在沈鹛尚未因为文浩的死抓狂之前，地鼠的声音便响了起来，将沈鹛心中的烈火成功调转了朝向。
“我个人觉得啊。这个西施的能力应该是某种和游戏相关的能力。以文浩的犬类异能，这样一发子弹应该是打不中他的，即使命中，以这样低的损伤以及出血量，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死。但如果她将开枪和命中设定为游戏里的状态，用FPS的逻辑来覆盖现实生活中的逻辑，也就可以说通。当然最主要的判断还是那个血条了，除了“游戏异能”产生的副产品，也想不出别的可能了吧？”
地鼠说的话确实在理，而且也具备充分的“有用性”，但又有谁在听到这样冷静的悼词之后，能够不感到愤怒呢？我的感受尚且不论，沈鹛这时候已经将他推到了墙上，抬起了拳头，表情狰狞。
然而，那一拳却没有落下去。
“你给我记得，这一拳等回去再揍！”
沈鹛如同预期中那样，眼中含泪，最终作出了正确的选择。
透过超视觉，我们三人都越过土层看到了地上的景象。这时候的西施已经走到了头顶附近，并捡起了文浩由于途中死去而“掉落”在地上的手提箱。即使文浩死了，但我们的任务并没有结束。仅仅因为对手的强大而放弃任务，那只是可耻的逃兵行径。
但或许那只是一个借口——心中的复仇烈火也已经燃遍了心房，让我们渐渐丧失了冷静。
一定要抢回“月光”！
倘若不是这样，文浩的死不就白费了吗？
一定要杀了她！
倘若不报仇血恨，又怎能称得上是兄弟？
在沈鹛穿过长长的地道，准备在其他地方通过穿墙术与西施周旋的时候，地鼠在一旁干瞪着眼，眼中傻傻地看不到半点伤心或者担忧的情绪。他叹了一口气，啪嗒着嘴，继续做着他的分析报告：
“而且你们也该注意到了吧，她之前被子弹打断的右手，现在还好端端地连着呢。”
是的，那只被轰飞的右手现在依然在她的身侧轻松地摇摆着，仿若一切都理所应当。
沈鹛运用自己的能力，快速在地面与地底之间跳跃。每次跳跃，他都将子弹准确地命中了西施的身体，但不管杀伤的效果多么显著，即使让脑袋开关，脑汁飞溅，之后都会像之前看到的仅仅是幻境一般，理所当然地回复原样。
“我觉得啊，西施既然被称为‘绝顶究极的游戏玩家’，大概她的异能便是将游戏规则覆盖到现实之中吧。你想啊，你玩一个第人称的突突突游戏的时候，主角不是理所应当地可以承受十几发子弹依然和没事人一样，而且只要在一个墙角蹲个半响，出来又是一条英雄好汉吗？然后嘛，虽然并不明显，你们应该也能看到她眼内的虹光吧。”
由于西施与我们藏身的地穴已经非常接近，我成功将视线定格到了西施的瞳仁上。透过反光，分明看到了“屏幕”右下角的残弹数显示，以及围绕在“屏幕”边缘，在渐渐消退的血镜效果。
而这，大概也是地鼠的猜测最强的佐证了。
“她多半也和通常游戏里的一样，只要一段时间不受伤害，血量就会迅速回复吧。自然，我们就没有这个待遇了。”
虽然地鼠所说的仅仅是一种臆测，但现在也别无他法。只要持续攻击使她无法回血，应当就可以让攻击生效吧。然而，不管沈鹛如何变换攻击方向，她都能在他冒头后迅速用指枪予以反击，倘若沈鹛在地面上多呆个零点几秒，就一定会被击中，因此也无法追加任何攻击。
“射击游戏里要打中人是很容易的，就是将准星对准目标嘛。更不要说很多游戏还提供了auto-aim（瞄准辅助）功能，就算是个娘们照样百步穿杨……”
说完这句话，地鼠慵懒地长出了一口气。看着沈鹛拼命的身影，他摆出一副“真拿你没办法”的神情，从背后拿出了一把土匪神器——突击步枪AK47。
虽然地鼠自身就能说出AK47这种大威力大嗓门简单暴力的枪不适合上战场的大把理由，但讨论这个并没有意义——因为这把枪本来就是钻洞专用的。通过地鼠的异能，他能将发出的任何子弹变成超高速旋转的微型转头，同时违背常理将发出的声波压制至寂静。只是一发子弹经过数秒，便能在土石地底中钻出一个供人体穿行的数米深的大洞。
而这时候的地鼠，则将枪管抬高，洞口所指，分明就是地表的西施所处的方位。
这意味着什么，再清楚不过。然而，在我尚未来得及阻止他的当口，他已经将弹夹中的子弹倾泻而出。子弹产生的旋风彼此交叠，耸动着，在瞬间将头顶的土石切削为碎末。然而，弹幕并没有停止，后发而至的子弹们穿过前辈们力竭而落的躯体，飞奔而出，直接钻入了西施的躯体。
终于，我看清了西施诡异回复能力的表象。那些血液飞溅，肢体断裂的景象，仅仅是一种“CG特效”。它们只是普通的叠加在了她的身体之上，而她的本体实际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。这并不是一种回复能力，仅仅是一个被“特效”所伪装的盾。
转头在飞快的旋转着。虽然地鼠的异能对人体的效果非常糟糕，旋转几乎无法降低“盾”的能量值，却是一种持续伤害。也就是说，它可以长期让“回盾”的效果无法出现。而同时，沈鹛的闪现攻击也并没有停下。从这一点来讲，这是非常有效的策略，看上去也是目前唯一的胜机。然而，却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：
地鼠实际上已经不在是“地鼠”。他的弹药所轰出的道路，已经将他完全暴露在了西施的攻击范围之内。
在那个瞬间，我突然明白了，这就是地鼠所作出的“为了完全任务所必须的牺牲”这样的判断。没错，即使她在这个时候杀了地鼠，只要无法摆脱身上的那几发钻头，也就无法在沈鹛面前继续立与不败之地。因此，这是非常正确的策略。电光火石之间，我尚且来不及有更多的想法，视线中西施的手指，已经迅速地指向了地鼠的方位。
于是，这迅速的毁掉了我最后“侥幸”的愿望。
“指弹”射出了。超视觉让我们的眼睛看到了子弹的轨迹，却无法让我们的身体拥有足以从致命的射击躲开的体能。在我的嘴微微张开的同时，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却发生了。
沈鹛的身影突然出现了地鼠的身前，并在接下来的数毫秒内，让沈鹛头上那玩笑般讽刺我们无力的血槽，清空为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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